「雨下了花就開,雨不下花就乾枯著,蟲被蜥蜴吃,蜥蜴被鳥吃,大家總有一天要死,死了就變屍體,一個世代死掉以後,下一個世代就取而代之,這是一定的道理,大家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活,以各種不同的方式死,不過那不重要,最後只有沙漠留下來,真正活著的只有沙漠而已。」
幾十日前,我跟一個在連儂牆連日幹活的朋友說上話,彼此都隱約感應到它漸漸步入衰落。沒錯,有不少人撕紙和毀壞,但真正導致衰落的不是這些東西(曾幾何時人們都憧憬有人來撕一讓他們貼十),而是一股演替的力量,一股使萬物荒涼的不可迫力,像成年人發現再也沒有胃力食完一個餐,或秋天的最後一塊落葉。
「冇晒喇?」這是一個訝問。
「由它吧。」這是一個答案。
不少人竭力呼籲大家說:「不要麻木!不可以習以為常。」然而,這不是單靠一句律令可以做到。還記得耶穌在客西馬利園祈禱時怎樣嗎?他們睏了,抵受不住,被耶穌叫醒,提醒要警醒,卻倒頭又睡——這正正預示人類對待「受難」的態度,連最親密的門徒也不例外。
海德格稱之為「一般人」,他們在世界之中營役和生活,不自覺落入一個「平均日常狀態」,丟失了與世界的「親緣」而不自知。甚麼是親緣?就是我在此感受到我的「此在」,我走過連儂牆感受到它是如此荒涼,又如此貼近。那甚麼是一般人?
就是他從來都不在「此在」。在工作時想着放工,在放工後又牽掛工作,對身邊的事物視而不見,卻又八卦一些不關他的事,總括就是使自期長期處於一個無所用心的狀態,以迴避他生命當中一些本真的問題:我其實該怎樣做?甚麼才是真正在意義的事?我該如何面向自己終有一死的命途?每一個問題都使人裹足不前,唯有匆匆走過,填滿日程,用忙碌推砌充實的假象,遠離「此在」的空虛。
I am here but I am not here.
因此,不麻木的前提是甚麼?
重臨此在,重獲自我與世界之間的親緣,開始談回自己,談回自己的親身歷驗,不再沉淪於日常,做非一般的人。不要以為只有生活營役才是問題——營役抗爭,使抗爭也滑入平均日常狀態,也是癥結所在。
「非常遺憾的是,某些事物是不能往後退的。那一但往前走之後,不管怎樣努力,都回不去了,如果那時候有什麼絲毫差錯的話,就會以錯誤的樣子凝結下來。」——村上春樹《國境之南 太陽之西》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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